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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之癌——中国底层正出现一个超大规模的赌场

时间: 2024-02-19 04:16:12 |   作者: 大型纸管

  笔者有几个至亲,家庭都因赌博而闹得鸡飞狗跳。或许,很少有时代像如今这样,赌博会和普通农民的日常生活密切勾连。

  因赌博而妻离子散、家破人亡的事例,却更为常见。赌博已成乡村之癌,不可不治。

  我调研的乡镇是一个典型的中部农村,总人口不到2万,共17个行政村,100余个自然村。乡民们在上世纪80年代起就开始外出打工,如今生活在乡里的以中老年人及小孩为主,以及少部分在家带小孩的年轻留守妇女。

  尽管该乡几无生产功能,集市经济却甚为发达。除了少量几家农资、化肥店,街上全是为乡民现代生活服务的商店,包括超市、饭店、家具店、服装店、理发店,蛋糕店、快递服务点等,一应俱全。不过,最大的产业当属赌博业。

  当地人所称的茶馆其实是麻将馆。单单是在集镇就有近30家麻将馆。而通常每个村,甚至于每个自然村的小商店都兼营着麻将馆。

  集镇上的30家麻将馆,打大牌的只有1家,打小牌的只有5家,绝大多数皆是打中牌的。不一样的等级的茶馆,其消费群体有显著差别。

  打小牌的均是老年人,尤其是那些在集镇上租房子带小孩的爷爷奶奶们。这些人打牌纯粹是为了消遣时间。打中牌的则绝大多数都是中年人和留守青年妇女。大概有一半的消费者也是在集镇租房子带小孩的爷爷奶奶们。

  打大牌的多是那些在集镇上做点小生意,有一定收入却也谈不上大富大贵的中年男子。他们有一定社会接触面,有些许面子,却往往经不住茶馆老板的拉拢以及狐朋狗友的怂恿而踏入大茶馆,深陷其中直到不堪承受。

  在一般乡里人的认知中,茶馆是当地人常规性的休闲娱乐活动,多数人并不认为其具有赌博功能。在赌博和娱乐之间,界限其实是很模糊的。

  六合彩在乡里也甚是普遍,其覆盖人群甚至比茶馆广。说是地下,主要是从法律意义上界定的;但对于当地人而言,它是再公开不过的赌博形式。

  每个乡民都可以在邻居、亲戚、朋友那里轻易地找到码庄。再不济,就到村里的商店去,它们不但兼营着茶馆,也兼着小码庄的生意。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赌博,但奇高的回报率却让人欲罢不能。

  六合彩似乎也有了莫名其妙的极具乡间特色的娱乐功能。一些电视节目,如央视的天气预报、动画片及美食节目,在乡间有极高的收视率。彩民们天天盯着这些节目,希望从节目细节中寻找到有关的玄机。

  某种程度上,运气这个飘忽不定的东西,竟然在六合彩中具象化了。比如,家中有个老人80岁去世了,其子孙立马会联想到下一期的开码数字必定和8有关。

  大部分乡民都将六合彩当做小赌怡情的节目,一周开奖三次,节奏刚好,算是日常生活中有了个共同话题,人们也有个盼头。但是,每年总还是有几个乡民因赌六合彩而弄得倾家荡产的。

  乡间有两个大混混,都有黑道背景。一个大混混经营着大茶馆,不定期地在其茶馆组织超大规模的局,如50元或100元开胡。还有一个则专门组织八点场,运用乡间所称的龙虎斗()和掐八点(推牌九)组织赌博。

  大混混每次组局时,都亲自上门邀请那些目标任务去他的茶馆玩玩。那些有点小钱、平常本来就喜欢打牌中年男子,多半以为这么大的人物邀请,真是有面子。结果,一旦进了别人的局子,总得输个几万块钱,有时还欠一赌债才算完。

  这个大混混也甚是大方,凡是向他借赌债的要多少给多少,根本就不怕这些赌徒们还不起或故意不还。

  八点场也是一年组织几次,其特点是具有高度的流动性(却未必有隐蔽性,因为普通民众都知道),每天打一枪换一炮,或在这个混混自己家中,或在别人家中;或在街上、村中某户居民家中,或在山头野外搭棚。

  由于资金规模大、参与人数多、输赢变化快,甚是适合赌徒的需求。该乡的八点场几乎是赌徒们的狂欢,规模一般在几十上百人之间,有热情参加的,还有纯粹是看热闹的,每次赌资都有几十万之多。

  在我调研的乡镇,赌博业有一个较长的产业链。在这个链条里面,处于高端的是两个大混混,他们在某一些程度上制定了消费及服务标准,其组织性也较强;处于中端的是那些打中牌的茶馆及各个码庄,他们是乡村赌博业的中流砥柱,为赌博的去污名化、培养基本赌徒群众方面,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;处于低端的,则是那些数量不多的小茶馆,客观上为赌博生态的塑造提供了掩护。

  组织将局的大混混,在乡里人的形象中是一个乡绅,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,组织的牌局也甚是文明,感觉就是去一个高档会所。笔者在调研期间,从未听说过其在乡间耍过什么黑招,却所有人都对其敬畏有加,谁都可以感受到其温婉笑容背后的杀气。

  只要是在乡间有点社会接触面的人,只要受其邀请,多少得给其面子。如果不去其赌场玩玩,甚至都觉得是在驳这个大混混的面子,就怕哪一天会被其下阴招。因此,乡里人明知其组织的是鸿门宴,却也得装得很高兴的样子前去送钱。

  组织八点场的大混混,则风格迥然,其霸道、阴狠是写在脸上的,其血债累累也是众人皆知的。在乡里随便问几个人都可以说出其故事之一二。

  2016年,一村民因欠了八点场的高利贷共7000元,被几个混混拖至债主家中非法拘禁、暴打了一晚;第二天一早,此人被发现在死在了他自己家。

  2015年一年即有两起恶性事件。一妇女也因欠了八点场的高利贷,被逼无奈躲在一个山头两天,最后在山上自杀身亡。乡政府为了安抚受害者家属,让其丈夫及小孩吃低保。在这起事件过后,又一位乡民被高利贷所逼,自杀身亡。派出所出面调解,让债主赔了17000元,乡政府再人道主义救助了4万元。

  无论是赌场的组织者、提供场所者,还是参与者,都明白他们在从事赌博活动。因此,保证赌场安全,有很大效果预防公安机关打击,又要有足够的力量防止现场有人闹事。

  该乡的八点场之所以屹立多年而不倒,关键还在于这个大混混有一个成熟的运作团队,对组织赌场可谓是驾轻就熟。

  其核心圈有五六名小混混,负责赌场的设备、坐庄、放贷、安保、服务等等。外围还网罗了不少协助者,如乡间的多名摩的司机,就兼职帮忙网络赌徒,除了赚取正常车费,还可以向组织者讨些抽红。那些愿意提供场所的居民,每晚可以抽红几千上万元,也是积极的合作者。

  多数赌徒肯定会血本无归。为了让赌局维持下去,提供就是必要的一环。而赌场上的周转资金,一般都是高利贷。提供高利贷既是活跃赌场的必要条件,又是混混们谋取利润的主要来源。

  在八点场上借钱,条件可谓苛刻:借1万,只能拿到8000赌资(2000元算是利息),且要求当晚还清;不能还清者,则每天再加500元利息,一月一结。

  通常情况下,混混在组织赌场时分工合作,各司其职;在赌场关闭时,主要工作即变成是收贷。回款差不多了,下一场赌场又能开始了。

  组织者如果是自己坐庄,则可以从赌桌上获利。赌场上总是有输有赢,但终归是庄家赢。也可以不坐庄,而是通过抽红来获利。但这些大混混真正赚取的利润,主要源自于高利贷。

  他们会了解每一个赌徒的家底。死赌烂赌者一般没什么家底,只能放个几千块钱,他通过打工就可以还清;而家里有一些生意,或子女、配偶可以依靠的,可以多放。

  收贷也要很讲究,最好可以用平和的、商量的口气让赌徒按时还贷,如到了还贷时间就约他去县城某个宾馆聚聚,直到他找遍自己的关系还清贷款为止。退而求其次,就骚扰其家人,时不时上门去催债,说一些狠话,直到其家人烦不胜烦替他还了。

  再不济,就耍点暴力,折磨其身体和意志,欠债总是要还的。当然,对那些实在无法还债的死赌烂赌者,狠狠地教训,让众人所知。2017年春,一位赌徒被这个大混混的几个马仔挑断了脚筋,至今未能痊愈。甚至于,逼死人也是常有的事。

  赌场之存在,是以休闲娱乐之茶馆为基础的。乡村里赌场之盛、组织者之明目张胆,实则是因为他们找到了让赌博寄生的合适社会生态:

  (1)以茶馆及六合彩之覆盖面,使得乡里人对赌博的接受度极高。在茶馆不劳而获的体验,与在赌场押注、在地下六合彩押企求一夜暴富的心态,并无本质区别。乡里只要开赌场总是能吸引众多乡民参与、观望。哪个人在赌场赢得多、或买中了六合彩,立马会传遍全乡,羡慕者有之、求教者甚多。

  (2)本质上,茶馆为赌场培育了基本的赌徒群体。赌场从不缺客源,茶馆的存在居功至伟。

  (3)茶馆培养了一种畸形的消费习惯。茶馆间的竞争甚是激烈。而今大型一些的茶馆,其服务标准是:为打牌者及其家属免费提供午餐(午餐按照当地待客的最高标准定制);免费提供茶水;车接车送;如有小孩,茶馆可负责照看。

  茶馆甚至承担了诸多家庭功能。比如,很多人快到午餐时分,就拖儿带女找个茶馆消费去了。不少在集镇带小孩上学的家长,根本不用自己做饭,小孩放学了直接到茶馆即可。

  那些八点场,对所有到来的赌徒,无论其是否参赌,都报销车费、进门即发20元(或一包烟),赌场内好吃好喝招待。

  传统农村是一个物质匮乏的社会,绝大多数农民多少闲暇时间;有那么一点闲暇时间,也是在节日的公共生活中度过。其结果是,赌博是少数有钱人的特权;少数无钱的烂赌鬼,也会招人唾弃。他们是乡村道德世界中的败家子,光棍。

  在工业社会中,人们的时间为流水线所控制,闲暇(假日)本质上是为了更好地工作。因此,大部分在在工厂打工的农民工,早就被卷入了消费社会的逻辑之中;他们名义上已经返乡,农业却早就告别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景象;他们身在农村,心在花花世界。而在某一种意义上,赌博具有麻醉精神生活的作用,它既可以轻松又有效地填充闲暇时间,又可以时不时刺激已经毫无人生斗志的麻木神经。

  于是,一大批人寄生于赌博场中:聪明者从中牟利,普通者及时行乐,失败者或妻离子散、家破人亡。它将社会中最赤裸裸的两极分化呈现于人们面前。以至于,乡民们竟然不自知地有了一种对权势的畏惧感。

  那个开茶馆的大混混,只要办喜事,乡民们便争先恐后地上礼;街上给乡民们打声招呼,乡民们也会觉得很有面子。另一个逼死多条人命的大混混,人们心里虽有怨言,且从不敢招惹,就怕哪一天被他报复。

  出入茶馆的那些乡民,无论其实际消费能力有多少,消费支出的标准却不能下降:烟总是要抽好的(普通人都要抽25元/包的,稍微讲究一点的得抽30元/包的);饭也要讲究(当地流行钵子菜,在茶馆一餐不少于6个钵子)。当地很早就与城市同工同价,如多年前建筑小工即达到120元/天,却经常招不到工,人们一致认为干这种活不划算、没必要,还不如到茶馆打牌挣得多。

  人们对因赌而生的丑恶现象,丧失的价值评判能力。哪怕是高利贷逼死人事件,乡里人也仅仅是唏嘘一番。至于茶馆赌博闹出的家庭纠纷,则数不甚数,人们早就习以为常。

  比如,2016年发生了一件传遍全乡的丑闻。一位在家带小孩上学的奶奶,因天天在茶馆赌博,不仅私吞了在外打工的儿媳妇寄回来的人情钱,还不断编排很多理由索要儿子儿媳妇的血汗钱。这一年,儿子儿媳在家的新房落成。乔迁之喜时,竟然没有一个亲属和朋友前来道喜。

  对赌博业的治理和打击是两码事。打击是专门机关的职能,党委政府并不参与。因此,乡间赌博业的治理主体其实就是乡镇派出所。可是,专门机关打击农村赌博行为,有着很大的技术困难。最直接的是,派出所并无足够的警力处理如此之多的事务。

  派出所能做的是,只能对那些茶馆进行阶段性排查,并时常告诫经营者不要越界,将其控制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。

  如欲有效治理,则必定涉及到乡村政治社会生态的总体改造。甚至于赌博不是治理的主要对象,农民的闲暇方式才是治理的主要内容。

  乡间这几年兴起了广场舞、腰鼓队等娱乐方式,乡镇党委政府也对针对大操大办等做了些许移风易俗的工作,但从治理赌博这个社会之癌的角度上看,还差太远。

  赌博是社会之癌,它与乡村衰败、道德滑坡、法治不彰、权力腐败等都有密切关系。

  赌博业或许是很多农村地区最大的第三产业,其参与者之多、利益相关者之众、产业链之长、创造的GDP之大,都是别的产业难以望其项背的。

  这增加了其治理难度。安置好农民的生活,让其有更为健康的公共文化生活,才是有效打击农村赌博的治本之道。

  身边的朋友总是和我说,真的好羡慕你们这样的人。能够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,去经历、去冒险。

  可我也总说自由的美好,我还没感受到。为了诗和远方,我放弃了生活,去追寻,去寻找。常常紧衣缩食,遭遇失温,落石,独行是家常便饭。

  但那里有纯洁的朝露,那里有已逝的热土。我总是两手空空,因为我触摸过所有。折桂而来,迷情而往。这是独行者的悲哀和幸福。

  经得起这孤独的诗,耐得住这悠长的路,抛的下世俗与红尘苦乐,才到得了属于你自己的诗和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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